■ 柯 睿

　　前不久，参加了一中的校友会。看着最前排白发苍苍的老校长到最后排青春年少的小校友，看着我们这一届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、烙下岁月微痕的同学笑脸，忽然间就恍惚了……啊！我确实曾经青春过呢，这济济满堂的校友，这顺着岁月年轮一排排往后印记的笑脸，就是见证。

　　汕头一中是我高中的母校。说来，我的母校好像比较多，比如，小学从家乡培新小学来到汕头利安路小学，小学阶段就拥有两所母校。初中读金中，高中读一中，所以中学也有两所母校。此刻回望，对这4所学校都是一样地热爱，感情一般真挚。可是，当年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。

　　那年步入汕头一中，正是这所学校最昌盛的时期，当年中考全市前三名全在这所学校，尖子生扎堆。每位刚刚迈进校门的新生都意气风发、踌躇满志，只有我一脸的抗拒和不情愿。

　　我想到金中去，那是我初中的母校。高中的金中，在海那边，需要住宿。当时有部电影叫《梦之谷》，拍摄的就是高中金中之所在。那里，让每位初中的金中生充满了向往，我初中的同学大都考过去了。我中考志愿填报写着“金中”，可是家里不同意，爸爸当时在一中教书，我还有个哥哥，马上就要考大学了。如果去住宿，会增加家庭负担。我不肯“背叛”我的初中母校，我也说服不了我的父母。所以，志愿填报遵从我自己的意愿，中考录取时依照了父母的想法。当时，两所学校录取的分数都差不多。

　　那个时候，父母刚从四川调回来不久。为了叶落归根，回来照顾日渐年迈的爷爷奶奶，父亲从一名教育局长调回汕头一中重拾粉笔走上讲台。印象中，竟没有人问过父亲失落不失落。或许，那个年代的人本来就比较坚韧，随遇而安。或是那个时候，老师这份职业在人们心目中本身就非常地崇高。我爷爷奶奶的儿女中，就有5位当过老师。父亲对他的学生极好，他对他的得意门生的关爱远远超过对我。在我的记忆中，我高中的三年，是父亲对我最好的时期。以致后来，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，为什么会这样呢？有一天我忽然好像明白了。当时的我也坐在讲台下，是父亲众多学生之一。在父亲的眼里，我既是女儿，又是学生。父亲对学生，是发自内心不求回报、最无私的疼爱。

　　在一中的时候，我初中的同学常常在海那边的金中给我写信，描写金中的生活。那时，总感觉一中只拥有半个我，另外半个我的心还在向往着海那边。乃至直到毕业，我都没有好好地走遍整个一中校园。后来每每念及，多少总是有些遗憾。而这次举办校友会的地方，是一中新校区，校园宽敞，校舍美丽，只是那里，并没有我们的回忆。我想回到老一中去，我想重新坐到那墙角已有些斑驳的老教室去，我想再看看当年的同桌，看看我的前桌，以及所有曾一同听过课，唱过歌，打过球，一同笑过、哭过的同学。当年的岁月匆匆，我还来不及细看，就已劳燕分飞，青春和我亲爱的同学们的笑脸一起，渐渐地离我远去。我伸出手去，想要抓住点什么，却总是在快要触碰到的那个瞬间，如镜中的月、水中的花一般，消散开了，让人好生惆怅。

　　高中时期我先后有3位同桌。高一的同桌去了文科班，高二的同桌外号“院长”，像个爱笑的大姐姐，总能明了我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，我们至今依然保持着联系，偶尔在一起的时候也还像高中那样保留着默契，总是能够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，在旁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两个人就笑得前俯后仰起来。“院长”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，毕业后她却一直工作于银行。高三时的同桌是一名文静的女孩子，她的英语非常好，毕业后选择从医，还嫁给我们同年级的另一位同学。

　　“院长”的数理化不是特别强，每每大考，看着自己的成绩与前桌的分数距离差不多可以成倍数，总是十分疑惑：这个人的脑袋究竟装的是什么，怎么可以文理兼修，好像不怎么读书，却总是一马平川、踏遍天下无敌手呢？我也深以为然，这个人仿佛是从电影中走出来的人物，灌篮高手，俏皮幽默，漫不经心却无一学科不拔尖。在这个人面前，我最喜欢的文学和物理都黯然失色，甚至连议论文都写不过他，实在是不服气。有一段时间，我出于义气，决心为我的同桌探出个究竟来，着实认真研究了前桌那圆圆的后脑勺好长一段时间，甚至分别用笔、用尺子偷偷去敲过几次他的脑壳，也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回响，最后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。这个人，一别多年，漂洋过海，再也没有见过了。有一天，同桌忽然提起了他，问我还记不记得。我想了想，眼前又晃过那聪慧的眼神和圆圆的后脑勺，不觉默默微笑。有些人总是留在某段岁月中，不会忘记，亦不复重逢。

　　校友会上，一位学长无意间提到一中的过去、一中的辉煌，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。在掌声中，在校友们挥舞的手臂、亲切的笑脸中，一阵阵温馨涌上心口。光阴似箭，留不住青春，却留住了美好。

　　再见一中，再见我的同学，真好。